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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不曾有過生日蛋糕,家人之間,也含蓄近乎羞赧地不說生日快樂。然而每年生日,母親卻都心底記得,到那天會下一碗清湯麵線,加兩顆水煮蛋。午後從學校回來,母親在廚房裡召喚吃飯,因為麵線吸湯水,不等磨蹭。盛在碗裡的麵線,熱煙騰騰蒸散,白色的水煮蛋和綠色的蔥段浮在湯上,蛋白光潔的表面還留著母親剝殼時摳到的幾枚指痕。吃不下兩顆蛋沒關係,但要用筷子把完好的那顆夾破,也不曾問過那是什麼隱喻。少年不知道,年復一年的生日麵線,有一天也會成為追尋不回的味道。倒是後來離開了家,家人會在生日晚上特別打電話來說生日快樂。或許是我和家人之間從來就不習慣予以和領受那過於直白的情感,總覺得電話兩端彼此都有些尷尬。由其輪到父親,接過電話,吶吶不知該說些什麼。而身旁朋友正喧鬧乾杯,我總說:「嗯啊,和朋友一起啊,下個月再回家。」就這樣子在家鄉之外度過好幾年的生日,也有了生日蛋糕,也有了在燭火吹熄之前閉上眼睛許下的願望。母親和父親都過世之後,打電話的換成小弟。手機鈴聲響起,我正開車,任由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一陣,在紅燈前面把車子停下才接了電話。喂,生日快樂。才想起了,啊這是第一個,父母都不在的生日。妻花了心思,多日前就秘密準備禮物。那是一冊我們一起生活多年的照片,然而細節總是太多,剪剪貼貼,來不及在生日之前完成。沒關係啊,總有比瞬間稍長的時間。晚上回家,打開面書,看到那浪潮一樣一百多則留言。生日快樂。生日快樂。有些感觸,彷彿那年沒有說出口的句子,現在像掛在玻璃窗上的雨珠,一下都變成了晃亮晃亮的祝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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